医生的职责在于治病救人。所谓治病就是把疾病的原因弄清楚,然后对之加以预防、诊治。故在医学界一直以来,以廓清病因的来龙去脉、手到病除为最高水准。预防医学的崛起使得人们开始将疾病的治疗重点转移到以预防为重点,预防疾病的发生显然较疾病治疗棋高一着。
在医学院,学生中常传说:病理科教授知道所有疾病的原因,但他们不会看病,也看不好病,因为他们不是医生,对象是死人;神经科医生知道病人什么地方有毛病,但他们什么都治不好,因为神经科医生对大脑的解剖知识很好,知道什么部位出问题会导致怎么样的症状,但往往神经系统疾病的性质很复杂,一时难以弄清,所以有人也笑神经科医生为“三素医生”(抗生素、激素、维生素)--即不管什么病,三素统收之;外科医生什么不知道,但他们什么都敢治—破肠开肚、切除之!
这些说法虽然带有调侃,但的确有其形象之处,对于病理科和神经科的描述强调出理论的无奈,而对外科的描述,则暴露出对“匠”的嘲笑,因为外科医生可以把吞下食管的异物拿出,但无法取出一个神经症病人(或精神病人)头脑中的异物,传说为了安慰一个坚持自己胃中有啤酒瓶的一个病人,外科医生动了手术,术后,主刀医生将准备好的一个X牌啤酒瓶放在病人眼前晃动,说:喏,看着,你说的啤酒瓶我们终于找到了,拿出来了啊。病人看了一眼,马上摇头说:你们拿错了,我胃里的瓶子是Y牌的!
在医院固然是防病治病,但也有其他的说法,如在精神科,什么时候将病人治得有病了,那治疗才算有效。精神病人缺乏自知力,不能区分自己头脑的幻觉和真实的现实,自知力恢复后,他们就明白了,原来自己的想法是“错”的。其实,所谓“错”是一种从众的想法,你对世俗屈服,大家就觉得你正常了,而真正的精神病人是彻底的世俗挑战者。
在心理治疗的领域,作为心理医生,我却会对学生说:迅速地缓解症状、彻底地治疗疾病有时候并不是个好主意。我举两个例子来说明这个观点:
病例1:一天,我被请去会诊,一个2个月来患有严重失眠的54岁男性,在全国各大医院遍求名医治疗过失眠无效,所用的药除了安眠镇静药外,甚至还用了非典型的抗精神病的药物,因为高度紧张,病人每天晚上担心自己睡不着,于是更加焦虑、紧张,如此恶性循环。
这个病人见到我时,主动地聊起他出现失眠的原因,他说在家他是长子,家里还有其他两个兄弟都在外地,彼此关系都很好。平时由他来照顾母亲。年前,母亲不慎摔了一跤,将右边的股骨颈摔折了,他感到十分对不起母亲,准备给她做手术,因为母亲一直有低热,等到年后准备做手术时,母亲又出现了中风的症状,遗留右边肢体瘫痪。这样,他更加自责,每天在考虑如何将母亲治好,自己是如何没用等等。
家人倒是很理解,请我去会诊的弟弟听我问起亲戚是否会责怪病人时,嘿嘿直笑,说:大哥我们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责怪呢?!我们平时也不在母亲身边,不能照顾她,均是大哥来照顾。
我盯着病人说:您觉得自责吗?
病人说,我当然自责啦,我整晚睡不着觉,想的就是我妈的事情。
我又问,为什么您对别人强调失眠,而在我这儿却净讲的是您母亲的事?
病人沉默了。
我说:是否您也将母亲的事讲给别人听而没有人愿意听?人们全去关心您的症状了,您也觉得解决失眠就解决了问题?
沉默。
“倘若您母亲完全恢复,您估计失眠是否会好些?“
我又问到。
病人搔搔头,说:那会好很多!
“所以,\"
我总结到 \"您知道母亲暂时还好不了(也许不可能恢复到完全正常),亲戚们也不会责怪您,而您只好、也需要用来惩罚自己。您,需,要,失,眠!
我一字一句地说到。
病人、他夫人、他弟弟均瞪大了眼睛,仿佛看着一个怪物!
“哈哈哈哈”,当军人的弟弟笑出了眼泪!
“嘿嘿嘿嘿”,病人尴尬地跟着笑。
“也许,你们可以对你们的母亲在努把力,她的症状恢复些,你哥哥的症状也会恢复些。”我对弟弟说。
“即便是失眠,它也会在三个月内好转”我肯定地对哥哥(病人)讲到。
我不再对病人说什么,我明白这样早给予解释不是个好主意,但我只有这一点时间,而且病人本身将发病的来龙去脉呈现得比较清楚,能将症状的发生与母亲的生病联系起来。我宁愿冒这个险。
临别时,哥哥主动走过来,没有初见我的卑谦,我的手被他握着,从手中传递过来希望和激动,他说:施医生,您刚才的一席话让我轻松了许多、许多啊。
病例2:一个36岁的男性来诊室就诊,他急切的语气让人感到他内心的不安和焦虑。他说近半年来他觉得自己左臂麻木无力,然后说:自己生意近来做的不顺,小孩也生病,是否倒霉运了。
我追问:倒霉运?
病人开始自动地讲述他与父亲的关系,他说,2年前的7月,他父亲给他打过一个电话,问他是否能够回家参加父亲60岁的生日,他拒绝了。当晚,他父亲就中风了,第二天,他就赶了回来。
病人说,他自小与父亲关系不太融洽,5年前就离家出走,到南方去打工,已经有多年没有回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病人滔滔不绝地讲到:我爸爸的生日是9月份,他一定很想让我回家。我拒绝了他,他将我的电话摔了,他一定很生气,我感觉得出来,从小我就很犟,他经常打我,我们关系不好。回家后,我将父亲接到医院,他觉得他身体轻,他老了很多。第二天爸爸的病情就得到控制。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在第三天晚上答应叔叔去喝酒,我应该留在父亲身边继续照顾他的。结果,我喝酒喝多了,没回病房。而爸爸当天晚上病情加重,去世了。
病人说到这儿,大男人地,却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是遭报应啊,生意从此不顺,孩子也得病,我想,这一定爸爸在害我、报复我。”
我突然想到什么,问:您父亲中风瘫痪的肢体是哪一侧?
“左边呀,你看,我也是左边手麻,我怀疑我也会像我爸爸一样右边脑子得病”。
病人自己就把交叉神经定位的知识说了出来。其实,他并无神经病学知识,只是对父亲的症状熟悉而已。
我问,您真觉得您手臂的麻木跟您父亲生病是同样一侧和您父亲的报复有关?
他肯定地点点头,一付倒霉的样子。
片刻,我突然问到:这样您是否觉得会好些?
……
病人沉默了,我说:您有没有悼念您的父亲。
很快,病人说到,是呀,发生了这多事,我准备好好地到爸爸的坟上去祭拜祭拜。
我看着他,说,您应该去看看您父亲,这对您的病情的缓解有帮助。
病人用力点点头。
在案例1,我们看到,内疚和自责是自己通过症状给予的,作为一种惩罚,它导致病人痛苦,但作为对内疚—一种更严重的体验的代偿,它还是值得的,此即所谓“原发性疾病获益”(primary gain),在这时,解除症状十分困难,相反,症状的存在却有它的必要性。
在案例2,一方面,病人通过左手麻木,与父亲的症状认同,来悼念其父亲,补偿其内疚和自责感(就像案例1一样),另一方面,通过症状,发泄了想象中父亲对自己的不满(攻击转向自身),这种类似的情绪也可在案例1中看到,只不过,在案例1,想象中的指责来自母亲或亲戚。
所以,作为医生,面对疾病、症状时,应该开拓视野,要了解,作为医生,有时,疾病或症状不仅不需要治疗,还需要帮着去病人去维持它们。
苏珊桑塔格在其《疾病的隐喻》一书中指出:“健康的反义词不是疾病,而是死亡”。这就是说,疾病本来应该是生活中的某种常态,却被人赋予种种隐喻,如不正常、腐败、坏的。网评中曾一个有趣的说法,即琼瑶小说里的女主角可能是盲的、聋的、瘸的,但他们绝对不会得梅毒或者直肠癌这种听上去就会有不洁意象的疾病。
很多人知道久病成良医的俗语,却在听到“没有疾病,也许人类活得更短命”的话语时将之视为悖论。
是该给疾病正名的时候了,这也是为着医生自己的名声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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